共同富裕背景下，高收入人群如何参与公益慈善？

▲资料图。图/unsplash

共同富裕是持续受到社会关注的热点话题。

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提到，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在高质量发展中推动共同富裕，正确处理效率和公平关系，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相衔接的基本制度安排，鼓励高收入人群和企业更多回馈社会。

公益慈善事业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高收入人群该如何发扬企业家精神，参与公益慈善事业？企业家参与慈善的路径有哪些？各种慈善工具该如何选择？都值得探讨。

捐赠不只是捐钱

根据《慈善法》等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开展慈善事业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捐赠是最为人们所熟知的方式。

捐赠，包括直接向受益人的捐赠和通过慈善组织的捐赠。

如果直接捐赠给受益人，需要考虑以下问题：捐赠给谁，受益人的条件如何？直接捐赠现金、实物还是机会？捐赠多少合适，既能起到帮助作用，又不会滋生依赖？捐赠会产生什么效果，是培养懒人还是给受益人更多的发展机会？

曾经有一个房地产开发商，他发财之后想帮助家乡的村民改善居住条件，就给每户人家建了一栋别墅。别墅很漂亮，每户人家都想拥有一栋。结果当地村民的房子被拆迁，都搬回去了。别墅不够分，大家就吵起来了。邻里之间原本和谐的环境不复存在。甚至有人因为分不到房子而不满，跑到别墅里去破坏。

捐献者非常伤心，认为这是人心变了。其实，在捐献之前，应该充分考虑可能造成的后果。

被誉为“现代慈善之父”的安德鲁·卡内基认为，慈善最重要的原则是，财富的捐赠不应导致受赠者堕落、进一步陷入贫困，而应激励最优秀、最有上进心的穷人更加努力，改善自己的处境。

中国有句古话叫“寡人知恩，多人知恩”。如果直接捐赠不恰当，容易让受赠人产生依赖心理。所以捐赠不是简单的赠送，需要综合分析、综合考虑多种因素，尤其是捐赠后的效果。

如果你在直接向捐赠者捐赠时面临以上问题，可以考虑通过慈善组织进行捐赠。这又会引出选择慈善组织的问题。

▲美元与人民币。图/unsplash

据民政部慈善中国网统计，截至2020年底，全国各级民政部门已认定并登记的慈善组织9849个。考虑到尚未登记为慈善组织的非营利组织较多，选择范围也更广。如何选择？需要考虑多方面因素，包括：你想资助哪个领域，有哪些慈善组织在这个领域工作，哪些组织运作比较规范，有哪些针对性的慈善项目，效果如何。

如果是大额捐赠，还必须考虑该组织慈善资产的保值增值能力、组织治理水平、团队成员的稳定性等因素。

成立基金会开展慈善事业可以取得更好的效果

除了捐款之外，注册基金会也是开展慈善活动的一种方式。

一些企业家希望招募专业化的团队、成立专业化的机构，更加专业、有效地开展慈善活动。

一般而言，由企业家发起设立的慈善组织被称为基金会。基金会是利用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捐赠的财产，从事公益事业的非营利性组织。1981年4月，中国第一家基金会——浙江省妇女儿童基金会成立。2004年《基金会管理条例》出台，允许以私人财产捐赠设立基金会。此后，企业基金会、家族基金会等以私人财产为资助对象的基金会相继出现。

设立专项基金会开展慈善活动，可以招募专职人员，深度参与企业家及家族事业，既利用了企业家的资源，又发挥了企业家的智慧，使慈善活动更加系统化，有利于取得更好的慈善效果。

▲ 设立专门基金会开展慈善活动，有助于取得更好的慈善效果。图/unsplash

同时，基金会也可以以家族成员（通常是家族企业的创始人或其父母等）或家族所倡导的价值观命名，家族成员可以担任董事会成员、参与慈善活动，家族成员共商善举，有助于传承家族精神，提升家族的社会声誉。

企业家设立家族基金会（指由家族成员出资、不接受公众资助的基金会，与企业基金会、面向公众募集资金的基金会相对）时，一般希望家族基金会成为可持续、可控的家族慈善平台，但要实现上述目标并非易事。

第一，基金会注册难度大、业务范围受限，很难成为家族慈善平台。

成立基金会除了要满足最低原始资金、固定场所、专职工作人员等法律要求外，还需要经过繁琐的程序，通常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其次，原有基金不能动用，有强制的慈善支出要求，若不能很好地保值增值，则难以长久维持。

基金会登记需要满足一定的原始基金额要求，法律规定的最低限额为200万元，但实际各地监管要求不一。同时，根据监管要求，基金会每年年末的账户余额不得低于原始基金额。

基金会有强制性的慈善支出要求，具有公募资格的基金会，每年用于公益慈善事业的支出占上一年度总收入的比例不得低于70%；不具有公募资格的基金会，每年用于公益慈善事业的支出占上一年度年末净资产的比例不得低于6%-8%（视基金会资产规模而定）。以家族资金设立的基金会一般不具备公募资格，需遵守6%-8%的规定。

总体来看，基金会保值增值难度较大，基金会财产保值增值面临舆论导向、治理机制、人员专业水平等多方面压力和制约，投资收益普遍较低，行业平均保值增值收益每年不足4%。

曾经有一位著名企业家，热衷慈善金融监管，捐资2亿元，成立了国内最大的原始基金基金会之一。但他发现原始基金根本花不完，每年要花多少就捐多少。而且每年还有强制性的慈善支出限额，要求基金会保持最低合规要求。除了2亿元的初始捐款外，每年必须有不少于1200万元的捐款给基金会，否则基金会将面临合规风险。

该企业家希望基金会可持续，考虑一次性向基金会捐赠100亿元生活基金信托平台，但由于基金会受到强制性慈善支出要求，面临诸多保值增值限制，无法用这笔收入覆盖强制性慈善支出要求，达到可持续的目的，于是放弃了。

现实中，因外部捐赠资金断链而导致基金会被注销的案例屡见不鲜。2008年10月22日，在太原举行的海鑫集团成立20周年庆典上，海鑫集团高调宣布出资5000万元，成立以集团创始人李海仓名字命名的全国性非公募基金会——海仓慈善基金会（以下简称海仓基金会），以纪念李海仓的贡献。李海仓之子李兆会也在2009年慈善榜上名列十大慈善家。2014年3月18日，海鑫钢铁因资金链断裂而停产，并于同年申请破产重整。海仓慈善基金会也失去了资金来源，未能达到慈善支出强制性标准，多次年检不合格，2018年1月30日，被登记管理机关吊销登记证书。

因此，如果你想成立家族基金会，建议注意以下事项：

在设立公司时，应在法规允许的范围内尽量扩大经营范围，为未来慈善活动的发展留出足够的空间；

以当地监管机构允许的最低基金额注册设立基金会，避免原始基金规模过大，造成慈善基金闲置；

不宜向基金会捐赠过多的资金，避免造成过多的强制性慈善支出，造成基金难以保值增值。每年根据基金会慈善支出需要适量捐赠。为防止基金会的运作受到个人、企业现金流的影响，建议为基金会建设“慈善水库”，以基金会的收入支撑基金会的可持续发展。“慈善水库”应隔离捐赠人的死亡、婚姻、债务等风险，隔离慈善基金管理人的风险，具体为基金会提供长期的资金支持，建议以慈善信托的形式设立。

慈善信托的应用功能有待探索

所谓慈善信托，是指委托人为了慈善目的，依法将其财产委托给受托人，由受托人按照委托人的意愿，以自己的名义管理和处分该财产，开展慈善活动的行为。

相比较而言，慈善信托具有风险隔离、设立简便、灵活可控、可持续等特点，更适合作为家族慈善的平台。

慈善信托的特性使其能够广泛应用于各种慈善场景，包括作为家族慈善平台、支持特定慈善目的的可持续性、作为家族基金会慈善资金的蓄水池等。

例如中航信托新成立乡村生态文化振兴慈善信托，以企业家为受托人，希望为村民提供更多就业机会，营造更加宜居的社会环境，为村庄建设各类基础设施，在为村民提供良好生活环境的同时，也希望吸引游客，为村庄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

但这位企业家担心，如果有一天自己去世了，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事业，可能因为资金不足而无法有效维持。为此，这位企业家投资了慈善信托，意图不是动用本金，而是用收益长期支持乡村建设，从而为企业家的乡村振兴梦想打造一个可持续的机制。

在当前促进共同富裕的背景下，慈善信托的上述特点使其有利于引导更多企业家将财富从私人领域转移到公益领域。

但目前慈善信托设立规模仍较小，截至2021年11月21日，据慈善中国网报道，自2016年《慈善法》出台以来，全国共设立慈善信托674只，总规模约36.14亿元。

慈善信托的发展还远远不够，一方面面临税收优惠政策缺失等制度性障碍，另一方面也存在宣传普及不够的问题，很多企业家对于慈善信托这一新兴慈善工具还缺乏基本的认识。

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慈善信托的应用功能有待进一步挖掘。

特约撰稿人 | 上官利清（慈善信托行业资深从业者、中国法交流基金会新兴产业发展与法制环境建设专项基金特约研究员）